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啪。啪。啪。
我听见有人从楼梯上往下走的声音。挣扎着从床上爬起。我记不得是睡到第几天了,窗外还是一片铁幕。肚子很不舒服,但是已经“饿过去了”,反而没有特别饿,只是四肢百骸都没有力气。并没有看见寝室门外有人经过,根本不会有“天上掉的馅饼”。原本就很瘦的室友不在床上。转过头才看见他趴在阳台,用堆积着厚厚舌苔的舌头舔着玻璃上的水珠,虽然并不知道那是不是冷凝水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我问他,但是声音尽可能的小。
“你看过电影吗?”他说,“那种……特技,用的是糖做的玻璃。”
我突然很想冲过去抱着他的头痛哭。
“上一次打仗我们用核子,下一次打仗我们用棒子。”
核冬天,我们被困在这座学校。一座城都被铁幕围起来了,外面就是辐射与异变,所以所有人都紧缩在城市。
发展核战争之前就做好了准备,物资堆在寝室的空床上。光是午餐肉罐头就有两箱。我们都很乐观。消辐宁给大家都配了,真不行带着药出去,一片安全两小时,总能找到活路。
一直到城市的铁门背后,应该开门给大家出去探险的守门人迟迟没有回应。我们才隐约觉得不妙。
一起屯的物资现在只剩下了一箱只能把底盖住的泡面,这还是室友在半个月前就规划最后节省下来的。我们现在三四天吃一顿饭。幸好水还有,不管是冷水还是热水。净水器的普及让我们没有在避难的情况下失去洗漱的权利。但我们洗漱的力气渐渐没有了。一个个都躺在床上,能睡着就睡。但总有一个人醒着,每八小时叫醒剩下两个一次。我总是害怕自己醒的那八个小时。害怕往寝室吼叫的时候,失去回应,空空荡荡。
我把室友拖回床上。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已经没有多少反抗的力气。
“今天还是吃餐饭吧。阿涛都产生幻觉了。”我说。
被我按上床上的阿涛不住地点头。本来就在床上的阿浩应了一声。
可能因为本身曾经比较肥胖吧。现在我是这个寝室体力相对而言比较多的一个。
“我待会打算出去在找找。说不定会有剩的东西的。”我说。
阿涛和阿浩都没有回话。他们盯着自己碗里一坨面条。泡面的牌子叫一包八,说是有其他同类竞品的1.8倍大小面饼。但平分之后,却好像连点心杯的杯面能倒出的面都比碗里的多。阿涛抱着包装袋,用指甲努力地扣着塑料袋四个角剩下的面屑。
我抱着自己的书包出去。
楼道上也有人。他扶着栏杆佝偻着往上,每一步都迈得异常沉重,我在他眼里应该也是这样的,只是我往下罢了。我们之间有一点点目光交流,虽然他的眼睛好像很难睁开的样子。我们没有打招呼。
放在楼道口的自动售货机,玻璃碎了一地但是没有人打扫。被切断的电线冒着抽射的火花,从柜门之中伸出手来。胶皮鞋在地上踏出声音。我在害怕,趁我不在的时候,他们两个把最后两袋泡面煮了。吃的饱饱,然后走向阳台口,比起饿死鬼还是撑着好。
如果那样我估计会很愧疚。
我在自己的包里藏了两袋面。但不是偷出来的,是之前物资充裕时留下来的。人总得有留着自己的一些资产,才能安稳。
我打开手机。微弱的光就让我的眼睛很难受。朋友圈里全是求食物的消息。有很多没做规划的,估计已经饿了十天半个月了吧。有些言语过于尖锐,不忍卒读;还有可怕的照片被po在自己的空间,但过不久再往下划,就会慢慢消失,就像被淋巴细胞找到了的病原体。
特别关心的她的朋友圈被星标自然而然地放在了最顶上。
学校里还有多余的吃的吗。顶不住了。救救我。
我想到了初中的时候做的课外阅读。自然灾害期间,男生领了十条胡萝卜作工资,扣下两条后要把剩下的带给女朋友,却在路上遇见了饿倒的老人,良心过不去于是分给了老人。
朋友圈很多饿倒的消息。但是我包里真的只有两包面。我没有故事里那样的高尚。虽然特别关心的人很熟悉,但很陌生。
我弓着身子从图书馆中心穿过。有人在图书馆吃书,他们都不是书虫。
下过雨的草地长出来过蘑菇,但是能吃的基本都已经消失了。但是每天草地上的蘑菇都在减少。
我背着包爬上了四楼。没有闲着的宿管过来管我私闯。
我想着敲响的房门。期待着有人和看见救世主一般从我的手中捧过面条。
不过也不需要感恩戴德。
“救援队到了!救援队到了!物资运进来了!有吃的了!”
广播突然爆炸。播音的人显然不够专业,已经出现了炸麦的现象。
我趴在四层的阳台。那扇关闭了好久的铁门慢慢打开。几辆货车蹲在铁门的前面。
寝室里的人都打开了们往外涌。她们走得相当慢,可是又快得快要把我冲走。我看见目光游离的她混在队伍里,一步都没有回头。
我还是把包放在了门口。然后和所有人一样朝另一个门口走去。
统计:H市L区避难所,死亡人,人死于饥饿,人死于意外,人死于物资送到时的踩踏事件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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